最近吳念真「Be a Giver」的影片在網路上竄紅,引發了許多人熱烈的討論,
包括對於知識的傳承、給下一代機會……等等的,
影片相當觸動人心,卻也讓我想到自己服務過的一些當事人,
其中包括了學生家長、學校老師與一些比較困難的當事人,
我忍不住思考著,這樣的影片看在這些人眼中,又會是一番什麼樣的風景?
在提供親職諮詢、導師諮詢時,我常常會設法先離開「諮商心理師」的位置,
站在家長跟老師的角度,感受一下他們為何會對學生產生這種理解?
這樣的習慣一部份源於大學時期的教師訓練,
另一部份也來自於剛踏入社會時,主管無私的分享:
「在工作中,如果要把事情想得完整,就需要離開自己的位置,
站在不同人的立場去思考,才會把事情看得更清楚。」
於是,在與家長及導師,或是與當事人相關的人們進行諮詢時,
我通常能很快的體會到,在那些所謂的「替學生貼負面標籤」、「忽略學生需求」的言行背後,
充滿著多少挫折及無力,而這些挫折及無力,
來自於對在自身角色上,難以盡到原有責任的擔憂,
甚至在他們的世界裡,壓力已經大到連思考自己是否有辦法盡到家長或老師的責任的力氣都沒有。
我逐漸觀察到,在過往所學到的這些自我照顧技巧、親職教育方式的背後,
需要多少的資源,才能支撐住一份心理學中所謂的「夠好的對待」,
在親職教育或導師知能研習這類的場合上,我常會真心的表達對台下觀眾的敬意,
身為心理師的我,在跟學生互動時,可以全神貫注在他身上,
能提供的涵容當然比導師與家長來得多更多,
我之所以能分享自己在心理學上的知識與晤談實務經驗,
除了仰賴豐富的訓練跟知識的學習之外,
這些經驗之所以能被創造出來,也源於心理師這份角色的單純性,
相較於每日忙於維繫家庭運作的父母親,(部分父母親可能還要面對自己原生家庭帶來的影響)
或是一口氣要面對二三十位精力充沛的學生的老師,
諮商晤談相較之下,不見得有比較輕鬆,但確實擁有更多緩衝跟涵容的可能。
雖然導師及家長的種種「問題」確實是需要共同合作與面對的,
我確實很少覺得這些老師或家長「無能」,
我也不太敢用「專家」的姿態宣稱,什麼樣的教養或教育方式最好,
隨著服務的當事人越來越多樣化,我越來越發現過往心理學對於「愛」或「好」的過度理想性,
彷彿除了很純粹、很高品質的對待,才叫做「對人的尊重」或「愛的表現」,
剩下的其他方式,都叫做「對孩子的冷漠」、「對孩子的壓抑」或「不當管教」,
可是誰又有資格,能夠用專家的口吻宣稱,唯有用特定的方式對待孩子,才能讓他們擁有健全發展的人生?
我想起電影「我的蛋男情人」裡,男女主角爭論冷凍食品到底是不是一種食物的時候,
女主角情緒激動的表示,母親為了獨自撐起家計,無法替她料理三餐,
於是總會事先做好飯菜,然後交代她時間到了自己拿出來熱一熱,
對她來説,冷凍食品有著獨特的意義,
雖然確實不怎麼好吃,卻是讓她獨自在家時可以感到安心的憑藉,
看到這段劇情的時候,我忍不住想起自己服務過的一些家長,
想起跟這些家長互動時的困難,以及我感受到他們在學習成為父母這件事上的挑戰。
我想表達的是,有些父母跟老師在表達與溝通上,確實有需要調整的地方,
只是每當我放下心理師的身份,試著進入這些被視為「失功能父母」、「不適任老師」的位置時,
老實說,我也沒有把握自己身處在這樣的脈絡下,會更有能力去善待學生,
如果光是在一個小時裡,用心陪伴學生們,聽懂他們的心情、支持他們在困境中前進,
對我這位心理師來説,都是需要龐大的耐心跟理解的事情,
那麼對於那些困在自己生命經驗裡、為了生活奔波勞碌,或是同時要面對數位學生狀況的老師,
他們所要面對的挑戰,不也是萬般艱困嗎?
帶著這樣的心情來思考,我實在很難說出「這些家長在親職上失功能」,
或者是「這個老師怎麼會這樣看學生?」的話。
在校園系統中工作,經常會遇到關鍵阻力未必源自於學生,
而是與學生相關的人們,例如導師、教官、父母親……等情況,
每當遇到好不容易把學生hold住,卻又因為相關人們的言行而打回原狀的處境,
心中確實會浮現一種無奈跟焦慮,
只是每當自己靜下心來體會著,家長與老師們的狀態時,
就更會感受到身處在這些角色上的困頓!
這麼想,並非是替他們找藉口,或是認為現況無須改變,
只是身為一位諮商心理師,我更相信的是,
學生需要被善待,將會持續對學生造成深刻影響的人們,其實也很需要被善待,
當我無法看到這些人事實上也在用自己唯一會的方式,在面對學生的種種情況時,
我已經站上了跟他們對抗的位置,代替學生與他們對抗,並不是太好的作法,
同時這也是潛意識中,向他們表示「除了我的方法之外,其他的方式都不叫愛的表現」,
一種以專家姿態呈現的傲慢角度。
說真的,當累積的實務經驗越來越豐富之後,
當因為這些實務經驗的豐富而被邀請到單位進行演講或個案研討時,
有時候還真的會不自覺的忘記,自己之所以是「專家」,
其實是因為我在生命中擁有比他人更豐富的資源,
我可能真的很努力,才能累積出今日的成果,
但這不代表我所服務的老師、家長或當事人們不夠努力,
或許他們只是不夠幸運,沒有如我一樣獲得貴人的幫助罷了,
於是回到「Be a Giver」的概念裡,我想成為一個能夠分享的人,
是一種身處於握有更多資源的角色時,對社會、對旁人的一種善意表現,
而事實上無論表現的行為是如何展現的,
我更相信每個人都在試著用自己的方式,展現著自己的Giving。
善意與愛,是很個人化的事情,
兩者恐怕都是很難被拿來與他人比較及評論的,
這是我對生命的相信。
幽樹(ShoRa)是我的靈性名字,本名張義平,
現為微煦心靈診所諮商心理師、新北市特約諮商心理師、諮商督導、
藍海機構催眠師與家族系統排列師,
亦為塔羅諮詢師與訓練師、吟唱祝福法帶領人,與靈氣療癒師。
以謙卑的心情,面對生命中的變化與起伏,
用敬重的態度,迎接每個當事人所帶來的生命挑戰,
如實見證、用心回應每個來到面前的伙伴,是我靈魂的初衷與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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