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吃著早餐,母親慣常叮嚀生活細瑣的事情,
然後再度抱怨:「你爸要退休了,我需要節儉一點,我們花太多錢了」
覺得錢不夠用,似乎一直是母親心中的一塊大石頭,
「我們家沒什麼錢,你不要亂花錢」是我從小聽到大的告誡,
正因如此,我到研究所以前,都以為家裡真的很窮,
這一次,我忍不住在母親講了一陣子之後打斷她:
「媽,你有在記帳嗎?」
「我好久都沒有記帳了啊!」
「那你怎麼知道我們花錢花很凶,都不夠用?」
「別吵我,我在忙」母親自顧自忙起手中的事情
接著又自顧自唸著「你看我們上次陪對誰誰誰….」
我忽然發現自己有一股怒氣。
怒氣出現的時候,我聽見自己口氣變得很差,
「好啦,我同意妳說的都對,換個話題吧!」
通常在這時候,母親也會無意識開始「找證據」反駁:
「你看過年我們又要包紅包,還要買很多東西給人家!」
意識到老掉牙的爭吵再度要上演,
我努力用這一兩年慢慢長出來的幽默感,做了打岔的動作:
「媽你要不要吃水果?很貴的喔」邊說我邊故意用調侃的表情看她,
果然,母親的注意力暫時被轉移了,於是又繼續忙自己的事情,
偶爾還是夾著幾句碎念:「這個月的電費又增加了……」(註1)
在這一兩分鐘的轉折裡,用打岔爭取到轉換心情空間的我,
忽然間,感覺到剛剛那股憤怒,非常熟悉,
(這是學催眠跟心理諮商的一大好處:自我覺察速度會變快)
我立刻感受到這股怒氣,跟小時候的經驗很有關係,
在那些經驗裡,我的話語總是不被聆聽,
又或者是我說了,無論是生氣的怒吼,或是哀傷的請求,
最後得到的都還是理性的解釋,跟一句「你這樣做就對了」,
我竟發現,有時候對母親生氣時脫口而出的「你都不懂」,
這句話其實不單單只是針對眼前討論的事情,
背後還有千百萬件從小到大覺得自己不被理解的經驗!
我腦海裡忽然出現電影「腥紅山莊」或驚聳片裡常見的情節:
表面上主角好像在跟某個人物對話,事實上是在跟過去的幽魂說話,
看起來好像是現實生活中發生了什麼異常狀況,
其實是過去那些無法過去的人事物,不斷徘徊糾纏著主角的內心。
「有時候,我以為跟母親在溝通,
也許我跟本沒有在溝通,只是在對著過去的母親說話,
希望她真的可以好好看看我,聽見我!」
一直以來覺得母親都沒有在跟「當下的我」對話,
也許有時候我也是如此吧!
想到這裡,順著怒氣,我想起在某幾段親密關係裡,
自己之所以覺得焦慮或憤怒,那種難以克制卻又真實的情緒,
現在都有更清晰的線索與答案了,
或許那些爭吵或不愉快,有當時合理的因素,
但之所以會形成難以平息、越演越烈的情況,
跟過去這些原生家庭經驗,其實有很大的關係。
當記憶變得更加清晰時,我也重新看見自己在個別晤談裡,
有些時刻,為何會感覺到特別疲憊,甚至有種怒火快要爆發……
當然,這一切都跟今天早上與母親對話時,那種熟悉的憤怒經驗有關,
也跟小時候那些渴望被理解與接受,努力嘗試卻沒有用的情緒有關。註2
有時候我們以為自己有很正當的理由,
跟伴侶、子女、朋友、同事,理直氣壯的「溝通」,
或許我們所陳述的內容都很「合理」,
但或許就像是陷入山莊裡重重鬼影的女主角一樣,
只不過是在對另外一個時空的幽魂魅影,
控訴著自己過去曾受的傷、尚未平復的心,
看到這裡,不知道你/妳眼前有浮現什麼樣的人嗎?
仔細留心,別把過去的影子,繼續放在他們身上了。
註1:
其實打岔、過度幽默或沈默,
在薩提爾家族治療中,並不是有效溝通方式,
但根據數十年的經驗,越
認真想跟母親對話,即使是發自內心真誠的說,
通常狀況反而會變糟,一致型溝通有時跟對象與時機很有關係。
註2:
在專業晤談裡,個案會把過去尚未化解的經驗放在心理師身上,稱為移情,
心理師幾乎也必然會把自己的某些過去經驗放到個案身上,稱為反移情,
移情與反移情都是一種投射,心理師相較於其他類似的療癒工作,
之所以有其專業之處,就在於對投射的觀察跟處理速度較敏感,
並能避免互相投射所帶來的潛在危害。
本名張義平,幽樹(ShoRa)是我的靈性名字,
現為啟宗心理諮商所心理師、新北市國高中特約心理師與督導、
NGH催眠治療師與催眠訓練師、
藍海機構家族系統排列師、蛻變遊戲專業帶領教練、
心靈圖卡諮詢師、訓練師與督導、聊心話大冒險桌遊帶領人。
以謙卑的心情迎接來到眼前的人們,
相信在每個生命挑戰中,都潛藏著邁向幸福的韌力,
用溫暖的心與如實的樣貌,與每個尋求服務的伙伴,
一起替自己的生命,創造出不同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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