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業力」這個字,跟佛教或seafood沒關係,
比較近似於榮格所說的「陰影」,
身為助人工作者,無論是心理師、老師、社工、護理師…..
我發現給予、付出、照顧他人真的幾乎就是我們的天賦,
是不用多想就會採取行動的事情,
然而當面臨自己需要被幫助的時候,卻可能也有本能的迴避或抗拒,
我自己從前陣子低潮走出來的經驗裡,對助人與被助有更深的體會。
自從文字天賦回到我的血液流動之後,終於又可以開始寫文章,
(所以才有這篇文章的誕生XD)
除此之外,我也開始有更多動力投入在工作上,
甚至開始有些新的工作邀約,也在最近這幾天陸續進來,
昨天睡覺之前,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好笑:
我想起自己曾經為了去山上接個案,五點半或六點就要從床上跳起來,
按掉鬧鐘、匆匆啃幾片麵包,然後花接近兩小時的時間去接一整天的個案,
那段時間雖然身體很累,心裡卻是充實的,
我也可以為了隔天要到外縣市帶工作坊,所以前一天晚上特地不安排工作,
默默靜心之後,十點多一到,就上床睡覺,以免錯過隔天早上六七點的高鐵,
又或者是為了能夠持續整合不同領域的知識,
把心理領域的知識「轉譯」給靈性領域的伙伴聽,
或是把靈性領域的知識,轉換成教育輔導的語言分享出去,
投入大量學費在各種深度進修的課程上,
這些「為了別人」而做的事情,我似乎都挺有熱情的,
但在今年最低潮的時候,一來我很不願意讓別人知道自己的狀況,
二來當要去找療癒師提供協助時,居然耗費掉比平常要去接個案或帶工作坊更多的能量!
甚至我頭腦知道做哪些事情,就會讓自己的生命有些轉折,
但這些對自己身心健康有益的事情,我甚至沒什麼動力去做!
現在隔著一段距離再來回想自己的狀態,覺得這個現象很有意思,
因為「自我照顧對助人工作者來説,是非常重要這件事」,
我從大學課堂聽到研究所課堂,早就都能倒著背出來了,
甚至這還是我有時會對學弟妹或受督者、參加研習的老師們說的話,
怎麼這句話到了自己身上,居然如同被施了魔法一樣,完全起不了效果?
同時,我也確實觀察到,在助人工作領域裡,
自我照顧雖然一直都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把自己照顧好或接受別人幫助,
對我們來説,有時還真的很像是自身的「業力」,知易行難!
因為現在的我算是從這漫長的憂鬱跟低潮走出來了,
比較有力氣搞清楚自己當初到底「怎麼了」,
發現對於我來説,「自我照顧」跟「求助」這件事為何有點困難?
其實有蠻合理,卻也充滿非理性念的因素。
1.我自己都已經是心理師了,應該要自己好起來,怎麼可以求助?
這句話一打出來我自己就在內心大笑,現在聽起來很愚蠢,
不過這句話在當初可是經常在心中迴響!
對於不少助人工作者而言,「專業身份」往往是個可怕的框架,
甚至有時候我也會聽到朋友或父母這樣說:
「你自己學心理諮商的,情緒控管應該好一點,多體諒一下誰誰誰阿!」
這句平常聽到會瞬間讓我爆氣蛻變成超級賽亞人的話,
卻在憂鬱低潮時,自動變成一個緊箍咒,可見其實我心中多少也有點認同這句話。
2.接受幫助,會讓我覺得自己很脆弱,我不太喜歡這種感覺
雖然心理師一天到晚都鼓勵別人求助,我也很常在演講分享,
別因為去找心理師就覺得丟臉,這不表示你有問題!
恩….當成為低潮的主角時,我不覺得自己有問題,
但我真的不喜歡這種覺得自己很虛弱、很軟弱,
還必須去找一個感覺比我穩定又有力量的人求助阿!
雖然我知道這樣我就會恢復穩定跟快樂,
不過……低潮跟憂鬱帶來的虛弱感,已經讓我躲起來不想見人了,
我實在沒臉再走出去,找另一個療癒師或心理師求助,天阿,我們是同行ㄟ!
找朋友就更沒臉了,如果他回我:
「天阿,你不是心理師嗎?你應該可以自己解決這個困境的阿!」
這句話可能出於善意,但我那非理性的腦袋只會錯誤解讀成他在嘲笑我。
3.我有可能太過度認同「助人」這個角色了
打出這句話時,我簡直想鑽到地底下去!
「別過度神化自己」、「小心不要過度認同助人者這個角色」
這些概念其實在研究所或一些我參加過的研習訓練裡,也是老生常談了,
但從這次長達至少6個月以上,起起伏伏的低潮走出來後,
我認真檢視自己到底怎麼了,怎麼會把自己困住這麼久?
發現這個念頭也是當中一個重要因素,
這也解釋了為何為了個案或工作坊學員,我可以瞬間變鋼鐵人展開工作模式,
但要我自己去做點什麼來照顧自己,動力相對是比較低的,
甚至是到了要開口求助的關鍵時,反而需要更多醞釀才能展開行動,
也許我過度被卡在「心理師」這個身份裡,忘記自己大多數時候,
其實不過就是個需要吃飽喝足、需要有足夠收入、需要被安慰支持的平凡人!
4.大家都很忙,看起來也有自己的困擾,我不想麻煩別人
這句話寫出來再度打臉自己(此刻我真的想逃到月球上)!
「當你有需要時,別擔心造成別人的困擾,因為你也會願意幫助自己的好朋友啊」,
這句話可是我自己在工作時,會用來鼓勵學生或個案的話……
怎麼這句話到了自己身上,一樣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瞬間失效呢?
現在好好回想整個過程,我身為心理師,有著敏感細膩的心跟深遠的同理心訓練,
平日生活中,就更習慣替人預先設想,
於是當真的要求助時,往往會雞婆的預先想像對方的很多狀態,
於是即使自己很痛苦,卻又會擔心打擾到朋友,
或是已經很沒有力氣解釋些什麼,面對朋友的關心又覺得該解釋清楚,
光想到要好好交代自己到底「怎麼了」,就已經失去力氣,
乾脆縮在自己的憂鬱小圈圈裡,可能還比較省力。

上述四點這些念頭顯得蠻荒謬的,
但我想這或許也是許多助人工作者在求助、接受幫助時,
可能會有的心境,或是可能有的自我阻礙,
其實這些念頭,在大多數人心中可能或多或少都有,
只是如果過度認同「助人工作者」這個角色時,就更容易放大這些想法,
進而阻礙自己去尋求該有的協助與支持。
寫到這裡,心中忽然冒出一段話:
「助人事實上永遠是一條雙向道,
當我自以為助人是一條由我給予他人的單行道時,
我已經把自己提升到神的位置,更把對方貶低成無助的嬰兒,
這樣的助人行為,充其量只是為了讓自己感覺良好,
助人其實是一條雙向道,我願意信任對方內在的力量,
同時對方也信任我會在過程中踏實的跟他一起前進,
於是,信任在我與對方之間流動,並且增強我們彼此之間的力量,
帶著這個持續循環、流動的力量,我們一起往改變的目的地前進。」
最後分享我前陣子帶家族系統排列工作坊後的體會,
當天晚上,我在自己的臉書上寫下一段話:
隨著持續帶領排列,我發現自己越來越難「感受」到裡面的「能量」,
對於這場排列將會如何往下發展,也越來越少有「預設的期待」,
甚至我覺得自己越來越「不瞭解」個案,
但神奇的是,我觀察到排列場上的流動變得越來越自然,
主角在自己生命道路上前進到的位置,也恰恰就是他目前想達成的蛻變程度,
於是我深深體會到,排列個案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辦法前進到自己理想的目的地,
甚至他也不知道排列是什麼,對他來説,眼前是一片龐大的未知,
而我不知道個案的生命故事,無法透過諮商理論去分析他,
在我越來越不仰賴「感知力」去「感覺」現場的狀態時,
也讓我放下更多對於排列該怎麼進行的預設立場,在我眼前也是一片絕對的未知。
我跟個案眼前都是一片如同海洋般遼闊的未知,但我有信心可以與個案一同前進,
當我有這樣的信心,個案似乎也在排列場上,自己慢慢經驗到一些信心,
這種共同面對未知的勇氣,所產生出來的力量,讓我與個案形成「治療同盟」,
喔~這個以前在課本上看過無數次的專有名詞,我現在可以用身體的每個細胞親身感受到了。
寫完這段話,我更加明白無論在排列、催眠、牌卡或諮商過程中,
不是只有我單向發送些什麼給個案,個案也傳遞了一些東西給我,
當我只認同「給予」的天賦時,自戀的光就在我身上投射出巨大的陰影,
使「被幫助」這件事變成我的業力,困住我,削弱我真正的力量,
唯有真實看見,原來助人者跟被助者之間,持續傳遞著某種默契與力量,
我才會擺脫這種二元對立的思維,真正體驗到「治療同盟」這個字真正的意思,
這意味著雙方都握有一部份的力量,而當彼此願意相會時,療癒力量才完整。
本名張義平,幽樹(ShoRa)是我的靈性名字,
現為啟宗心理諮商所心理師、新北市國高中特約心理師與督導、
藍海機構催眠治療師與催眠訓練師、
藍海機構家族系統排列師、蛻變遊戲專業帶領教練、
心靈圖卡諮詢師、訓練師與督導、聊心話大冒險桌遊帶領人。
以謙卑的心情迎接來到眼前的人們,
相信在每個生命挑戰中,都潛藏著邁向幸福的韌力,
用溫暖的心與如實的樣貌,與每個尋求服務的伙伴,
一起替自己的生命,創造出不同的可能。
(圖片取自網路,歡迎分享本篇文章)

1 comment
感恩幽樹老師分享這麼真誠動人的真心話。
版主回覆:(11/03/2017 11:15:42 AM)
謝謝您的回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