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存在著各式各樣的催眠訊息】
催眠裁決這部電影最精彩的地方,或許是許立生反催眠綁匪的部分了,
對催眠不熟悉的人可能會有點困惑,許立生究竟是怎麼安排線索的?
但對催眠有一定認識的治療師,大概從他第一次寫下紙條:
「SOS:徘徊在日暮街角」
綁匪進行搜尋跳出youtube的歌曲時,就覺得不太對勁了……
「你問我是誰?腳步這樣疲憊,
何不停下來,洗去你負累?」
在催眠師的耳朵裡,我聽得出來這個旋律跟歌詞都是經過設計的,
尤其是綁匪一開始為了瞭解這首歌究竟藏著什麼暗號,
必然會專注在歌詞、旋律跟影片畫面上,
按照「催眠就是非常非常專注在某個焦點上」的概念來說,
只要聽上幾次,這首歌詞的暗示,即可成為特殊的心錨,
在關鍵時刻啟動許立生希望安排的催眠效果。
(還是要再次強調,影片最後的結果有一點太誇張了)
事實上類似的內容,恰巧就在我今年出版的「潛意識自癒力」中提過,
在「觸動內心的特殊音樂」這一節裡,我就分析了流行音樂「洗腦」大眾的方式,
並提醒讀者,要很注意自己平常都聽了哪些音樂,
如果對於悲情歌曲有特殊偏好的話,很容易會加深潛意識裡的負面情緒,
我們對於社會的看法,也很容易受到喜愛的流行歌曲的歌詞影響,
進而形塑我們對人生、對愛情、對生命的看法,
電影、偶像劇、臉書上的廣告也都具有同樣效果,
因此在這個網路發達的時代裡,除了拔掉網路線、關閉Wifi、賣掉電視,
否則,我們每個人幾乎都活在全天候密集的催眠資訊中,
這也是為何我在書中,反覆強調「有意識的覺察」如此重要,
當我們吃的、喝的、用的、擦的、聽的、穿的….
生活中大大小小的決定,都在政府、媒體、商人甚至是親友所提供各式各樣的暗示之下,
如果缺乏足夠的覺察能力,我們很容易會順著「直覺」,也就是潛意識裡的自動導航來判斷。
【當我們注視著深淵,深淵也在回望著我們】
在系列文章的最後一回裡,我也想特別寫一些給專業人員的內容,
許立生之所以能夠成功催眠綁匪,扣除過於誇大的電影效果之外,
實際上仍然是善用了「注意力焦點」這個基本的催眠原理,
綁匪在為了避免許立生耍花樣的情況下,必然會特地觀察他的所有小動作,
也可以說,綁匪的注意力會一百二十倍的專注在林立生身上,
這時,許立生任何曖昧不明的動作,都很容易誘發催眠暗示,
這或許也是他能夠透過催眠技巧,暗示混入陪審團的內奸,
他早已一一運用催眠改變眾人立場的主要原因。
(這點跟電影催眠大師有異曲同工之妙)
看到這個段落時,我忍不住想起在催眠督導班裡,
總督導對眾多催眠師的提醒:「留意當事人對你的催眠」
一直以來,多數人對催眠抱持的貧乏想像,
是催眠師提供暗示,由當事人被動接收,
然而在最新一代的催眠心理學中,催眠訊息是「雙向流通」的,
當事人如何陳述自己的困難、如何認知自己的困擾,選擇對催眠師透露哪些訊息…..
這些全部都是當事人在有意無意的情況下,提供給催眠師的「催眠指令」,
例如有些當事人會初次見面時,立刻提到過去曾經找過哪些大師做過治療,
有些當事人則會淚眼汪汪的訴說自己有多痛苦、憂鬱有多嚴重,
有些人甚至會提出一連串的質問,懷疑催眠師是否真的有能力「治好」自己?
這些訊息,雖然不一定是當事人故意說出來的,
卻也都是重要的催眠線索,暗示著當事人希望在催眠師前營造出什麼形象?
如果催眠師(其實心理師也是如此)立刻完全接收了當事人所提供的這些訊息
通常在接下來的催眠(或心理諮商)過程中,可能會慢慢卡住,
因為當事人提供的資訊,多數時候都在無意識裡迴避了重要的核心關鍵,
尤其是對於療癒來說重要的關鍵部分,往往容易被當事人無意識的忽略,
這是因為人總是矛盾的,一方面期待自己可以快速脫離痛苦,
另一方面卻又渴望保有原來的困擾症狀,
因為多數時候,當事人的困擾症狀,都是潛意識創造出來保護自己的,
這也是催眠師特別需要注意,避免立刻被當事人「反催眠」的原因,
因為唯有將注意力焦點從當事人一開始所形成的印象上適度移開,
催眠師才會更有心力,注意到一些彼此都尚未察覺的細節。
【催眠即是深層同理心】
從系列文章第一篇認真看到現在,可能會有些人忍不住對催眠感到更加害怕,
認為催眠師怎麼會有這麼多巧妙的方式,可以運用各式各樣的線索來催眠自己,
這樣自己在催眠中,豈不是很危險嗎?
正因為催眠可能帶有風險,所以催眠師的人品與專業倫理訓練,才顯得特別重要,
這也是我在「潛意識自癒力」中,特別用了幾千字來分享,如何挑選適合自己的催眠師的原因,
除此之外,我仍想引用許立生在電影開頭對學生所講的一段話:
「其實催眠就是關懷而已,當你如此用心關懷一個人,他就會被催眠了,
因為催眠當初本來就是用來治療歇斯底里跟情緒病的」
(延伸閱讀:催眠其實是深度同理心的展現)
許立生這段引言,來自於催眠歷史中,佛洛伊德當年跟夏柯學習催眠,
並用來治療許多莫名手不能動、腳不能行的性侵或家暴創傷個案,
以及那些受苦於憂鬱症的年輕女性,
進而從催眠技巧中,汲取靈感轉化為自由聯想的分析技巧,
在新一代的催眠心理學中,催眠確實也與深層同理心緊密相關,
在心理治療中有句老話:「無論哪一種治療取向,能夠對當事人產生幫助,
大多數時候,都是因為彼此之間,建立了深層的互信關係。」
我豐富的催眠實務經驗,也深深驗證了這個觀點,
當事人多數的痛苦,都起於「關係」,無論是受困在自我責備不被旁人理解的痛苦裡,
或是因為與父母親、伴侶之間有強烈衝突,而陷入焦慮、憂鬱的深淵之中,
又或者是在職場與生涯發展上,與主管或同事有無法改善的衝突,
這些全都可說是「關係」議題,無論是自己與自己的關係,或是自己與旁人的關係。
因此當催眠師可以與當事人建立起深厚的同盟關係,
讓當事人打從心底感受到,無論自己是什麼樣子的人,
催眠師都可以予以包容、接納,甚至願意跟自己一起去面對最害怕跟痛恨的內在面向時,
人往往可以從中獲得充分的勇氣,去面對及擁抱自己心中最不堪、最痛苦的成分,
這時候,催眠或治療技巧,發揮的通常是錦上添花的功能,卻不一定真的有那麼戲劇化的效果。
許立生之所以會對學生們說出這樣一番話,我想是基於他對人性的信念,
以及希望學生們不會成為操弄他人、以催眠技巧蠱惑人心的人,
而在系列文章的結尾,我也希望這三篇文章,
除了可以具體拆解剖析林立生所用的催眠手法之外,
更能讓閱讀到此的人明白,所有的催眠其實都是自我催眠,
都是基於我們對催眠師的信任,逐漸轉移成我們對自己的信任,
療癒生命創痛的,永遠都不會單單只是看似神奇的催眠技巧,
而是這股打從潛意識深處散發出來的,對於自我療癒的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