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國中場域服務越久,越能感受比起與其他年齡層的當事人晤談,
與國中生晤談的經驗是如此不同,
(我猜國小生也是,但我並無太多服務小學的經驗)
尤其是這學期接觸到比較多原生家庭背景複雜的學生,更是感觸良多。
還記得在初接觸諮商時,往往認為自己是「專業工作者」的角色,
除了滿腔服務的熱情,更攜帶著強大的專業知識與技術,要進入校園提供服務,
在這一兩年裡,我仍清楚意識到自己是個身懷專業的諮商心理師,
然而更多時候,更容易看見的是,
我與眼前的學生,其實就只是兩個活生生的人,
試圖讓對方瞭解自己在說什麼,
然後共同在滿佈荊棘的荒野中,創造得以暫時棲身的綠洲。
許多來接受我督導或召開個案研討會的學校老師們,會很謙卑的說:
「我們沒有您這樣的專業,無法陪伴這麼困難的孩子」
每當我聽到這句話,往往覺得有些可惜,
因為這些老師們還沒發現自己身上早已有的「專業」,
到底什麼叫做「心理專業」?
我越來越覺得理論架構或那些看起來花俏絢爛的技術,只是展現心理專業時的附加產品,
真正的核心關鍵,在於渴望瞭解坐在自己眼前的這個學生,究竟腦袋裝著什麼東西的心意,
以及一雙能從不同角度觀看,穿越表層問題行為,直視他們內在生命的眼睛。
因此在提供督導與諮詢時,我花很多的時間,來協助老師們重新看到學生這個「人」,
而非單純的解釋這些問題行為的心理成因,或是提供解決問題的策略,
隨著接觸到越來越多的學生,我也越來越相信一件事:
我是專業的心理師,同時我也是一個有血有淚的人,
眼前坐著的是具有許多問題行為或症狀的學聲,同時也是一個有血有淚的人,
我所要做的,就只是不斷試圖在層層「問題」的夾攻之下,
還能維繫內心清晰的覺知,真切的看到,一個人是如何讓自己在困境中還能活下來,
即使,他必須用割腕、喝酒、抽煙、打架、援交……來讓自己活著。
當擁有這樣的眼光時,即使晤談的過程再艱辛,甚至來來回回的前進又後退,
仍能真切感受到,學生對我的信賴,以及對晤談關係的重視,
甚至於,當在走廊上走著,要去倒水或上洗手間時,
他們大老遠就喊著我的名字,或是會從背後追上來搶著打招呼的身影,
讓我感受到一種情感上的回流,
從諮商專業的角度來看,我明白這是一種學生出自於對諮商關係的信賴,
自然而然產生的移情作用,(對於在原生家庭深深受苦的孩子來說,老師往往會成為替代性的父母)
然而回到人性的底層來看,其實這就是愛,
當我願意透過種種專業的介入,傳遞對學生的關懷時,
他們同時也在用自己的方式,用自己的方式來回應這份關懷,
甚至於,有時候我竟會感覺到,學生投注出來的情感,可能遠超過於我對他們的關心。
寫到這裡,其實我想說的是,
有些人(無論是心理師或當事人)會質疑,諮商關係到底是不是一種正常的人際關係?
受到後現代精神的影響,我越來越深刻的體會到,
諮商關係的確是一種刻意營造出來的人為互動,
然而在過程中每一回的交流,卻仍蘊含著真實的人性與情感,
一場有效的晤談,仰賴得不僅僅是我提供的專業介入,更需要我真心在乎眼前這個人,
而我的在乎,當然會引發出對方同等的在乎,這是人性中很自然的本能。
用我的話來說,要能在晤談中前進,
仰賴於我與學生對彼此的在乎,而不單只是冰冷的詮釋跟介入技術。
順著這樣的脈絡來看,當我以為自己在「改變」學生時,
其實學生無形中也在「改變」我!
因為我的陪伴,學生得以活出自己、朝著自身理想前進,
反過來說,在過程中學生種種的「防衛」與「抗拒」,
其實也正考驗著我究竟能多深入的理解人性本質。
我或許真的是支持學生走出生命困境的老師,
同時,學生也是教導我理解人心的老師,
與其說這是一場專業晤談,倒不如說更像是一場心靈的交流,一場人與人之間的相互陪伴,
當抱持這樣的眼光來理解晤談過程,我很自然的變得更謙卑,
因為我在給出的同時,其實也在獲得。
我明白,在諮商關係中,真正的「平等」並不存在,
專業知識的建構,使我們與當事人之間有著無法彌補的落差,
(在國中小服務的專輔伙伴們更是如此,因為與學生有年紀跟生命經驗上的落差)
然而當我們願意用謙卑的心來看待眼前的學生,並將他們視為教導我們生命的老師時,
晤談就像是一趟並肩而行的旅程,而不是一個相互拉扯與對抗的諜報戰了,
除此之外更值得我們感謝的是,當我們付出了時間與心力時,
學生其實也在用滿滿的情感及敬重來回報我們,
諮商輔導,絕對是一場雙向愛的流動呢!
幽樹小檔案:
諮商心理師與身心靈工作者,
有著近似於青少年的性格,因此特別能聽懂他們的心聲,
善於以自己和青少年所建立起的穩固關係,
一步一步的,陪伴他們站穩腳步,成長茁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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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參考http://yukitwins.pixnet.net/blog/post/1758043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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